李光耀说过:“如果我们不站起来回应外国媒体的抨击,新加坡人民,尤其是记者和学者们,便会相信自己的领袖不敢辩驳或辩不过人家而不尊重我们”。
如果你常读国际新闻,对于新加坡这个国家恐怕印象会不错。花园城市,经济发达,金融中心,街道乾净,人民生活幸福,官员清廉……总而言之就是,一个高大上的国家。
如果你英文够好,即使翻遍西方主流媒体,恐怕也找不出几篇批评新加坡的文章。
问题是,新加坡真的好到没有缺陷了?西方媒体那么擅长质疑政府,怎么会放过这样一个国家?
其实,媒体对于新加坡的批评,非不想也,乃不敢也。之所以不敢,是因为李光耀从他执政起,就开始了和媒体孜孜不倦的斗争。而剑桥大学毕业,在英国拿到律师执照的他,从来不靠嘴巴斗争,而是在法庭上、禁令中,让媒体付出惨痛代价。
真的,和李光耀比起来,那些和他打过架的媒体,只能用“太年轻,太简单,有时还有点幼稚”来形容。
掌控国内媒体
要知道,自新加坡1965年建国之后,从来没有反对派对李光耀和他的人民行动党有过任何威胁,在议会的80多个席位里,反对派好的年头也只能拿2、3个。李光耀把政治对手都收拾的服服帖帖,遑论散兵游勇的媒体。
李光耀旗帜鲜明地表示,他根本就不信“新闻freedom”那一套。在1959年第一届新加坡自治邦政府大选前,面对仇视该党的英文大报《海峡时报》,李光耀公开威胁说,如果赢下大选,“必会跟他们算这笔账”,“《海峡时报》编辑部人员将会抱头鼠窜,跑到吉隆坡去,这已经是公开的秘密”。
结果呢?30多年后,李光耀不无得意的回忆道,“我们在大选中告捷。《海峡》的东主和高级编辑一并迁移到吉隆坡”。1965年,该报迁回新加坡后,转而支持行动党,但李光耀“并未因此而对它稍微敬重”。
那时候新加坡乱啊,离花园城市、金融中心还有差不多一百年的距离,街道是臭的,河是臭的,甚至整个GDP的20%,竟然都来自英国驻军。各种各样的政治派别都在暗流涌动,通过控制媒体来传播观点,这在二战之后的国际格局中,是一种后殖民主义和现代主义掺杂的复杂状况……如果你让我说人话,那就是新加坡有很多“美分党”。
对于这些“美分党”,李光耀基本就没客气,连吓唬带谈话,进入他视野的基本都被击退。就这样,他还不满意,决定从制度上毁掉持不同意见媒体存在的可能。
1977年,新加坡通过立法,禁止任何人或受其任命者持有报刊超过3%的普通股权。这个夸张的比例,自然会导致报纸没有任何人可以说了算,也没有任何资本可以掌控之。除此之外,还设立了特别股票“管理股”,部长有权决定哪些股东可以获得管理股。
谁获得了管理股?精明的李光耀,把它们分给了本地的四大银行,这些纯粹利益驱动的第三方,才没有兴趣理会“西方新闻freedom”这回事,让他们当股东,和让政府当股东区别不大……“西方制度容许富裕的报业巨子决定选民每天该阅读些什么,我却不吃那一套”。李光耀根本没打算掩饰。
驯服西方媒体
对付国内媒体只是小试牛刀,驯服来自西方的主流媒体,才显示出了李光耀的过人之处。
作为一个英文是官方语言之一的国家,吸引了大量西方投资的国家,曾经一贫如洗被马来西亚赶出了家门后不知怎么办的国家,西方媒体以为,新加坡又是他们遇见过的那种后殖民地。于是,批评报道纷至沓来,针对李光耀这个长期执政者的批评也不少。
律师出身的李光耀,在1986年决定,对涉及新加坡内政的外国报刊,执行限制销量或发行量的法令。这里面有着一个剑桥一等毕业生的精明:首先,这些报纸没有被封禁,而是减少了销量,至于减少到多少,那呵呵;其次,你做涉及新加坡政治的报道也没关系,只要你愿意原文照登我的答覆信,那还是好同志,只是,你敢登吗;再次,销量给你砍下来是没错,但是我没说读者不能复印你们的文章啊,所以你们的阅读量有可能还是很高的嘛。
第一个撞枪口的是著名的《时代》周刊。在报道了一名反对党议员的新闻后,李光耀的新闻秘书去信更正报道中不符事实之处,当然啦,人家没登。然后《时代》的销量被从18000本一路砍到2000本。8个月后,答覆信原文照登。
《时代》杂志“听话技能”get。此后,很多西方媒体都get了这项技能,比如《经济学人》、一些主流通讯社等等,有好几家还付出了数十万美金的学费。
不到黄河不死心的是《华尔街日报》亚洲版。犯的事就按下不表,总之呢,新加坡政府1987年把它的销量从5000减到了400,然后一向爱对他国表示遗憾的美国国务院就表示了遗憾。
有政府撑腰,《华尔街日报》本该舒服点,但李光耀可不是吃素的,对美国国务院也表示了他的遗憾,于是对方没再插嘴。
随后,《华尔街日报》表示,愿意“牺牲卖报收入”,拯救那些想读本报而不可得的读者,免费为其派送。道德感爆棚有没有?李光耀也来了个道德感爆棚的回复:可以,但报纸上不能有广告,以证明动机纯良。
《华尔街日报》灰溜溜的表示不接受,辩驳说这样会造成额外的开支和时间安排的问题。李光耀立刻在道德爆棚基础上,将人类道德提到了新的标杆:新加坡政府来出你们额外开支的一半。
该报拒绝后,再未回应。
最为精彩的则是李光耀大战《泰晤士报》。那是1990年,该报一位记者发文指责李光耀本人,说他治国不当,“疯狂地决意阻止任何人在他的王国里违抗他”。既然指向了他本人,那自然要亲自应战,于是写信给这位叫莱文的记者,邀请他在伦敦来场“现场直播的电视辩论”。
对方第一波认怂的理由是,没有电视台会感兴趣。李光耀怎么会让这种事发生呢,他早就联系了BBC的主席,答应腾出半小时给这场辩论。
对方第二波认怂的理由是,你在报纸上被骂的就应该通过《泰晤士报》作出回应,不能换媒介啊。于是李光耀立即去信表示,你不能跟我当面对质真遗憾啊,《泰晤士报》没登。
于是李光耀买了《独立报》买下半个版的广告位,把这封信等了出来,并在BBC接受采访说,“在我的国家,提出指责的人如果不肯面对他所抨击的对象,就什么都不必说了。”
那个记者就真的再也没写过任何关于李光耀或者新加坡的文章呢!
李光耀的一句话讲的颇为语重心长:“如果我们不站起来回应外国媒体的抨击,新加坡人民,尤其是记者和学者们,便会相信自己的领袖不敢辩驳或辩不过人家而不尊重我们”。
西方历史上曾经形成报刊的四种理论,其中的自由报刊理论到今天依然对世界有着很大的影响。包括中国在内的很多国家,在面对这些媒体的时候,基本没有还手之力,只好隔空开骂,收效甚微。
站在东方一个小国的李光耀,历经半世纪国家飘零,发展之艰辛,早就形成了强大的内心。与那些只会对骂的国家不同的是,接受过西方专业法律训练的他,能把这些问题转化成具体的法律问题,也能在道德上,通过钻研对方的缺点,有的放矢。
李光耀说,报刊的拥有者和记者们,不具有想登什么就登什么的权限,因为与新加坡的部长们不同,他们不是民选的。这就意味着,他们不具有对政治指手画脚的权利。
同样面临不怀好意的西方媒体,中国不妨从李光耀应对策略中寻找一些智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