控枪纠结美国社会

　　枪支问题是美国社会的“慢性病”。一方面，公民持枪是宪法修正案赋予的权利，美国平民持枪总数达2.83亿支。另一方面，枪支暴力是美国的痼疾，有数据显示，2005—2009年间，美国持枪凶杀案年均11210起，而在禁止私人拥枪的英国则年均52起。去年底康涅狄格州桑迪胡克小学恶性枪击事件后，激发全美更大控枪呼声。

　　美国总统奥巴马1月16日宣布全面控枪对策时指出确保孩子们的安全是首要职责。19日，美国“爱枪日”活动却热热闹闹。本报驻美国记者实地采访中随处可见美国社会在枪支问题上的分歧与纠结。

　　“枪文化”托起“枪政治”（记者观察）

　　本报驻美国记者　温宪

美国全国步枪协会总部大楼外景。本报记者温宪摄

　　当地时间1月20日，美国总统奥巴马开始了他的第二任期。瞻望前程，枪支管理成为奥巴马不得不提及的话题。国事千头万绪，枪支成为必须处理的急务，这倒是美国特色。

　　在一个3亿多人口的国度，民间拥有两亿多各种枪支，各类枪击血案频发早已成为美国社会的痼疾。痼疾难治，在于梗阻太多。2008年竞选时，奥巴马信誓旦旦，称要加强枪支管理，4年下来未见大的作为。2012年底康涅狄格州纽敦桑迪胡克小学20个孩子的鲜血给予美国前所未有的震撼。今年1月16日，奥巴马就枪支管理问题签署23项政令，终于迈出了力求有所作为的一步。

　　“枪文化”绑定宪法修正案

　　奥巴马的新举措立即遭到美国全国步枪协会（National Rifle Association,简称NRA）的抨击。本报记者随即屡屡与全国步枪协会进行联系，希望听听他们的看法，但截至记者发稿时，对方一直未予回复。

　　有着430万成员的美国全国步枪协会成立于1871年11月17日。位于弗吉尼亚州费尔法克斯县沃尔普斯米尔路11250号的深蓝色大厦便是全国步枪协会。大厦内有一个全国武器博物馆。在这个不准拍照，不准带手机，也不准记笔记的博物馆内，陈列着美国历史各时期及世界各国各类枪支，其中一个角落专门展出美国总统西奥多·罗斯福收藏的枪支，提醒着人们美国历史上多位总统均为全国步枪协会会员，也暗示着这一协会迄今仍为美国最为强大的利益游说集团之一。

　　这一展览表明，美国是一个从建国之初便具有尚武特质的国度。美国公民拥有和携带枪支有着深远的历史、文化和政治背景。在美国殖民开拓、独立战争、西部大开发、地方自治与自卫等历史背景下，拥枪被普遍认为是美国人自由、人权、自卫的核心价值体现。在长期的枪支文化积淀中，拥枪甚至成为权利和男人气概的象征。美国自二战以来在世界各地的穷兵黩武催化其国内暴力倾向，加之多媒体中各类 “超人”血腥暴力的诸般演绎，枪文化在美国大行其道。

　　全国武器博物馆的入口处在最为醒目处镌刻着美国宪法第二修正案。1791年通过的美国宪法第二修正案是美国权利法案的一部分。第二修正案全文为：“一支训练有素的民兵，对一个自由州的安全实为必要，民众拥有并且携带枪支的权利不容侵犯。”堪萨斯州共和党众议员休斯坎普和艾奥瓦州共和党参议员格拉斯雷等人说，“宪法第二修正案不可谈判”，奥巴马“试图利用行政命令手段戳破第二修正案是在攫取权力”。奥巴马的举措也在美国一些州内引起强烈反弹。

　　依法治国是美国的立国之本，但对宪法第二修正案的不同解读使美国社会陷入巨大的法理悖论之中。如何解释有人利用拥枪自由杀害了众多无辜生命，从而剥夺了别人的基本人权？如何解释有人利用拥枪自由在威斯康星州锡克教庙内大行杀戮，从而不仅剥夺了别人的人权，还侵害了别人的宗教自由？各种自由之间有无需要相互制约之处，其平衡点又在哪里？

　　枪之罪还是人之祸

　　在法理的权衡上，生命无疑至高无上，这一点在美国没有争议。争议在于如何预防更多的生命倒在枪口之下，枪击血案的祸根到底是枪，还是人。

　　明确表示准备与奥巴马政府一战的全国步枪协会主席基恩、首席执行官拉皮埃尔等人一再申明，是人而不是枪造成了枪击惨案，因而仅对枪支进行管理不是治本之策。他们的逻辑是，如果人人拥有枪支，这个社会将会更加安全。他们认为解决美国枪击案应从人的精神健康护理入手，而不是高喊禁枪。

　　“难呀，难呀！”在华盛顿市工作的职员朱安娜1月18日接受人民日报记者采访时说，“这自由，那自由，自由多了自己跟自己打架。”“全国步枪协会那些家伙都疯了！我可不同意让学校老师都佩带枪支，”站在旁边的埃利娅女士做出打枪的姿式比画着说，“孩子们应该在一个很放松，很舒适的环境中学习。老师屁股后面别着一把枪算什么？！”“现在的学校都成什么了？”身高马大的托马斯也加入谈话，“吸毒、枪击案，都快成战场了！”

　　“全国步枪协会早已同造枪业签了合同，所以他们反对控枪，”在参观全国武器博物馆后，来自纽约的汉克夫妇在接受人民日报记者采访时说，“那些攻击性武器绝对应该禁售，因为那是军队才能使用的家伙。”

　　在奥巴马宣布控枪举措后，《纽约时报》与哥伦比亚广播公司一项最新民意调查表明，54%受访者同意严格枪支管理法律，而在2012年4月，这一比例仅为39%。

　　1月17日，《纽约时报》专栏作家克里斯托弗感慨道，很多人平时都是守法好人，因为手中有枪会导致危险的对峙。“在很多情形下，枪并没有用来保卫我们，反而使事态升级。”

　　美国疾病控制中心统计表明，每年有1.1万美国人死于枪支谋杀，另有近1.9万人用枪自杀。在美国控枪法律最为严格的10个州中，其中7个州与枪支暴力有关的死亡率也最低，而那些控枪法律宽松的州内死于枪下的人数更多。

　　“枪政治”令政客缩头

　　美国社会一个耐人寻味的现象是，当奥巴马宣布控枪举措后，全美各地买枪者人数大增，一些枪店的“攻击性武器”枪种售罄，买家需等待一年才能到货。仅去年一年，全国步枪协会成员猛增25万人。去年的美国大选年早已表明，全国步枪协会在美国政坛呼风唤雨的能量早已令华盛顿的政客们噤若寒蝉。

　　1月17日《华盛顿邮报》题为《枪支暴力的大日程》的社论认为，控枪一事不仅关乎法律，也关乎美国文化与精神健康，“麻烦在于，整体而言，这一揽子建议在政治上或许是不现实的。”以全国步枪协会为代表的强大的游说集团将全力阻止国会通过禁售攻击性武器等相关议案。支持控枪的议员必须考虑其“政治安全”问题。在这种情形下，奥巴马一揽子立法建议中只有一部分内容可能获得国会通过。

　　在全国步枪协会等游说集团的攻势下，甚至一些美国国会民主党人也表现出退缩。美国国会参院司法委员会主席帕特·莱希对于举行一系列相关听证会含糊其辞。参院多数党领袖里德公开谈论奥巴马的建议难以在共和党控制的众院获得通过，并对禁止销售攻击性武器表明退却立场。

　　“枪文化”纠结着“枪政治”。枪声仍不绝于耳，惨案仍将不断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