规划局副局长应该在老城区的面貌被破坏时感到“愤怒”,在“拆掉真古董、重建假古董”时感到“愤怒”,在文物保护不力、文化传承断层时“愤怒”,而不该在一个人人都叫好的“保留原住民”计划面前“愤怒”。
南京的南捕厅,是保留了老南京文化的一片标志性古建筑,1000多年来街巷的格局都未受到大的破坏。为了让这里得到更好的保护,让原住民得到更舒适的生活空间,南京市规划了改造工程,付出了巨大的努力,取得了让人高兴的一些阶段性成果。中秋节前,媒体披露了南捕厅四期改造工程的方案,其中提到,这次方案将保护住现有的街巷格局,更让人兴奋的是,有可能保留1000户原住民。
读到这个消息,无论是专家还是南京市民,都是欢欣鼓舞的:在老街区改造保护中,这样的理念和操作可谓是巨大的进步。我们都知道应该保护文化,而曲折的街巷、古老的建筑固然是文化的重要部分,但这些“物”并不是文化的核心,老城南文化的核心是住在这里的原住民,是“人”。
“人是文化的魂,没有了人,建筑只是空壳”,这个道理谁都懂;另一方面,改造老街区的目的,最终还是为了让这里的人住得更舒适、更方便。保留和改造,最终都是为人造福,所以“保留原住民”的方案,是最为人性化,也最体现“理念突破”的地方。
不过,大家的兴奋还没过去,就被南京主管老城南规划的一位规划局副局长兜头浇了一盆冷水。在否定“将保留原住民”的计划的同时,这位副局长还异乎寻常地表示“很愤怒”,在另一家媒体刊登的报道上,副局长一再强调要“辟谣”。
老城区的改造,如何在保留文化和出新设施之间做到平衡,是一个全国性的难题,更何况是南捕厅这样特殊的老街区。如何改造,如何出新,大可开诚布公地出来讨论,吸纳专家观点,广纳民智。“愤怒的副局长”也表示,复建规划出台后一定“第一时间”公示。不太清楚这次的“第一时间”又是什么概念,从语义中看,似乎规划还没有出台。既然没有出台也没有公示,那么“辟谣”二字又从何说起?
“辟谣”的概念我们都清楚,是要用事实来否定传言的。现在既然没有公示,那么究竟如何改造复建的“事实”也就没有出来,那么又谈何“辟谣”?该副局长言之凿凿地表示,没有“保留原住民的计划”,那么这个“不保留原住民”的计划,是否已经公示了呢?好像也还没有。而且他自己也提到,规划里“没有细化到原住民是否要保留”,注意,只是“没有细化到”,并非是“没有”。也就是说,保留不保留,还在讨论中,不能因为你是主管者,就可以轻率地用决定性的口吻来“辟谣”吧?
更让人奇怪的是,这位副局长居然用了“愤怒”两个字来表达他的情绪。我们可以查一下字典,“愤怒”的词义是什么。我想,作为一个主管老城区改造的规划局领导,对于媒体披露出来的一个对保护南捕厅老城区的建筑、人文等等文化要素都大有好处的规划,最多是评价一下是否科学可行,是否还有需要完善的地方,可以提出专业性的批评,或者是操作上的异议,但不至于用到“愤怒”两个字吧?难道说保留了原住民,就伤害到了规划局领导的感情,以至于“因极度不满而情绪激动到极点(百度百科的“愤怒”词条释义)”?或许,南捕厅的改造有比“保留原住民”更为科学合理的方案,那么大可提出来对比讨论,如果仅仅因为保留了原住民就感到“愤怒”,那么我们是否可以怀疑一下南捕厅改造的动机不是为了“人”,而是为了其他的一些什么东西(南京城建历史文化街区开发有限责任公司的一位副总明确表示,南捕厅地块有一部分将主要是“酒店办公”用途)?
就在不久前,南京市委书记杨卫泽在扬州市考察时表示,老城区改造不是简单的“穿衣戴帽”。杨书记这句话,非常有内涵。任何一个老城区的改造,都会遇到原住民的安置问题。保留也好,不保留也罢,改造成功与否的标准,不在于是否“修旧如旧”,是否“衣帽光鲜”,而是老城区的原住民满意不满意,城市的主人——全市市民满意不满意,被传承的历史和文化满意不满意。
我认为,规划局副局长应该在老城区的面貌被破坏时感到“愤怒”;在出现“拆掉真古董,重建假古董”时感到“愤怒”;在文物保护不力、文化传承断层时“愤怒”,而不应该在一个人人都叫好的“保留原住民”这样的亮点面前“愤怒”。
当然,我们并非否定有关部门在南捕厅改造方面的努力。从媒体披露的方案上看,南捕厅的改造规划既有专家意见,也充分考虑了原住民的感受,还在进程上及时公示修改,融合了南京市民的智慧结晶,政府在拆迁问题上也表现出了难得的大度和亲民,完全可以成为全国老城区改造的一个成功经典。真心希望这一次的“愤怒”只是其中一个小插曲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