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月3日晚,“感动中国”2011年度颁奖盛典在央视播出。我全程收看,有感动,更多感悟。
相形于关注春节晚会,我之所以更钟情于“感动中国”,是因为,它对外标榜以“人物事迹所蕴含的人格力量能感动观众”;更因为,感动之于当下,实在已堪称日见稀缺的奢侈品。过去10年间,春晚我一次没看过或没一次看完,倒是被“感动中国”感动过几回。尽管节目已向观众推出了100多位“感动人物”,其中有为国家强盛做出突出贡献的杰出人物,又有为世道人心做出凡人善举的草根好人。但老实说,在我感动过的人物中,除徐本禹、丛飞等少数人让我产生刻骨名心的感动外,不少“感动人物”的感动大抵早已成为烟消云散。
真正的感动,不需要过度包装渲染和刻意拔高放大。假如没有震撼心灵、触动灵魂的内在力量,即便经过过度包装渲染和刻意拔高放大,充其量只能算人造感动,顶多只会衍生五分钟热度的“被感动”、“装感动”、“伪感动”,而不是刻骨铭心、保鲜一生的真感动。因为,过度包装渲染和刻意拔高带来的,不是弄巧成拙淹没人物本色,就是喧宾夺主让人物本来面目失真。
我完全理解,媒体基于宣传教化功效考量,对感动人物进行技术层面的包装渲染和提炼升华,不可或缺,不足为怪。问题是,“绘画妙在似与不似之间。太似为媚俗,不似为欺世。”倘若对当选人物过多过度包装渲染甚至刻意拔高放大,非但于事无补、徒劳无益,弄得不好,还会适得其反、事与愿违,导致“画虎不成反类犬”。就跟摄影家为了表现光影视觉效果,过多和刻意迷信后期一样,二次制作终究不是创作,结果反而致使影像原生态失真让人倒胃。我承认,在众多“感动中国”人物中,我之所以只被徐本禹、丛飞等少数人真正感动过,无非,其他人要么是“原料”本身震撼心灵、触动灵魂的内在力量不够;要么是因为好事者“来自生活高于生活”的过度包装喧宾夺主,淹没削弱了人物震撼心灵、触动灵魂的内在力量。
长期以来,不少媒介向受众输出“感动”陷入公式化窠臼。“祖宗之法”不外乎:在“高大全”完人标准和“特殊材料制成的人”道德洁癖思维下,抽象出来的“感动人物”公式是:“感动人物=完人”;“感动人物=十全十美+无七情六欲”。记得有过如是笑谈,一位见义勇为者在铁道上救人受伤后,有记者问他:“你是不是共产党员?”答曰“是的。”再问:“你救人前是怎么想的?”再答:“没时间想。”记者大失所望,显然他想诱导对方说的是:“想到我是共产党员,就奋不顾身……”云云的豪言壮语。无独有偶,本次当选感动中国人物的“最美妈妈”吴菊萍,危急时刻奋力托住坠楼婴儿爱伤后,有记者问她当时是怎么想的,她一言蔽之:“这是本能,是一个母亲应该做的事情。”后又有好事者问她20万元奖金作何使用,吴答:“这笔钱我自己留着用。”此语一出,舆论大哗。显然,舆论是希望她把钱捐出去,因为,这才符合完人公式计算出来的“感动人物”标准答案。殊不知,言为心声,正因为敢袒心声,“最美妈妈”才美得更真实,更让人信服,更让人感动。
感动未必能产生向善力,但产生向善力的感动一定是真切的。有两件亲历小事至今历历在目。一件是,少年时,一回我从市郊小镇冒雨骑车送表弟回省城,抵市内长途汽车站时,方发现表弟拎着的新布鞋弄丢一只,它可是姑父的心爱之物,表弟急得脸白语塞。情急中,我骑车带他原路驰返寻找,当汗流浃背地骑回小镇时,奇迹发生了!不知哪位好心人将粘着泥水的布鞋挂在路边醒目的电杆上……至今想起来,仍难抑感动。再一件是,一次,我骑着黑色凤凰自行车到镇上浴室洗浴,洗毕出门开车推行,忽觉不对劲——原来,推着的这辆车不是我的,比我那辆新得多。我惊叹天下竟然会有一把钥匙打开两辆车这等巧事!想到车主出来甭提多急,我二话不说将车换回。多年来,我常常将两件事联缀起来,从中寻味感动的力量和因果。
至于按“主题先行”公式捣鼓,人为生产输出为感动而感动的人造“感动”更不足取。弗兰西欺.培根在《论美》中写道:“美是不能制定规范的,创造它的常常是机遇,而不是公式。”感动也是不能制定规范的,创造它的常常是机遇,而不是公式。龙年新春,我不慎遗失一串家门钥匙,寻找数日无果。正月初五早晨,我用备用钥匙打开车库,下意识地环顾搜寻,忽发奇想,会不会出现奇迹?令人难以置信的是,当我锁门准备上楼的一刹那,奇迹发生了——眼前落水管接口处,一串熟悉的钥匙跳入我的眼帘。哇!我激动得几乎惊呼出声。这不是我丢失多日的钥匙吗!是谁做的好事?在何处捡到的?无人应答,无从得知,只有内心奔涌的感动和由感动迸发的感恩……
感动不需要公式。因为,感动无从先知,可遇而不可求;因为,感动不可计量,只有心灵和灵魂有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