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计划经济年代,身份社会一统天下,大院子弟和农二代,其位置被死死地钉在了父辈的身份坐标里。彼时的阶层,可谓铁板一块,坚如磐石,但没有人说阶层固化。因为阶层固化的概念和流动性相伴生,流动的可能性都没有,自然无所谓固化,所有的社会位置都是编排好的。
所以,人们所抱怨的阶层固化,准确来说是在改革开放以后,社会阶层经历了重新洗牌的活跃流动期,如今又趋向于封闭的现象。其积极的一面是:大起大落、不断催生暴发户的时代过去了,市场经济趋于稳定;但消极的一面是:它是改革的产物,而制度的残骸作为日积月累的历史遗留问题,变得越来越难以清理。改革红利的共享中,下层群体往往成为局外人。
最典型的是户口问题。在一线城市,本地户籍就是无形资产,它的稀缺度决定了这种资产对于外来者的获取难度。户籍之上,捆绑着教育、社保机制等,这使得它在阶层划分上的权重增加了不少。所以,户籍制度改革,本质目的是把这种非市场的力量降到最低。对权力的监督,也是遵循的同样的逻辑,以防它沦为“官二代”的起跑护航工具。
以市场为标准进行区分,是为了防止在反对阶层固化时的越界。毕竟,绝对公平的社会不可能存在,父辈们希望能决定子女的下限,或者为后者的晋升兜底,否则,绝大多数中国家长的奋斗都将失去意义。关键在于,在人脉、资源、眼界等上,普通家庭的二代有没有可能追赶,或者说追赶的代价有多大?
如果不是“10岁当公安”那种扭曲的外力,在纯市场的范畴里,阶层与阶层的差距未必有那么可怕,它首先是个资本原始积累的问题。但如前所述,问题恰恰在于,市场之外的那套财富分配机制力量过于强大,导致在资产配置上,穷人和富人之间形成了手段上的天壤之别。底层群体除了把子女送进毛坦厂中学寒窗苦读,基本别无出路。
房价很能说明问题。像我这种农二代,虽然在一线城市找到了体面的工作,但购房置业还是要两代人的积蓄。在一轮轮的涨价潮里,资本收割财富,如探囊取物般。即便普通家庭,投资一套房产,资产增值的速度也足够惊人。不断增值的房产造就了一批批千万富豪,这是种以常规的工资收入无法算计和追赶的资产配置模式。于是,伴随着资本的高速流动,买不买得起房甚至有没有及时买房形成了阶层的分野。在资产总量的占有上,阶层被重新定义。
房地产泡沫,强大的造梦、造富能力,让阶层的逾越变得容易,变得简单粗暴了很多。但是,底层无法享受这种红利,而且其本身是市场扭曲的产物。这种资产配置方式让阶层变得脆断。所以,哪怕登上了高速行驶的房价列车,在未来的不确定性中,依然会压力重重,焦虑不安。
以市场经济发展趋势而言,社会流动性未必是今不如昔,也没有多少人真的愿意回到不那么固化的昨天。阶层固化的焦虑,更多是建立在不安全感上——底层缺乏保障生存的足够有力的兜底机制,中产抗风险能力不强,富人为时世多变而忧心忡忡。
在某种程度上,比看不到希望更可怕的是梦想成真以后旋即破灭。正因如此,中产阶层才被视作社会的稳定器,他们有足够的能力抵御阶层的掉落。但很显然,中国的中产阶层还没有达到这个状态。
[责任编辑:李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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