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招徕生意,湖北一家民营医院打着“免费体检”的幌子,欺骗数百名妇女做了妇科手术;为追求“破案率”,河南商丘柘城一名警察故意隐匿证据,致使五位无辜公民被关三年零四个月。
案例有些特殊,逻辑却并不陌生:“只要对我有好处就是真理”、“为了目的可以不择手段”。近年来,从山西“黑砖窑”,到陕西“华南虎”,再到云南“躲猫猫”乃至湖北“牵尸要价”,背后若隐若现的都是这种“实用主义”,至于正义和良知,则被作为“交易成本”抛却了。
有时这种“抛却”可能并不那么刺眼,甚至还因涂抹了“正义”色彩而显得理直气壮,搭上了文化班车而看上去“人性十足”。个别地方扫黄打非,卖淫女被游街示众、裸照被媒体公布;地方名人争夺战中,西门庆也成了金字招牌,山东阳谷竟要复原西门庆和潘金莲的幽会地点。这或许是对当下“实用主义”异化的一个隐喻。
“异化”往往是在潜移默化中渐进完成的。比如,那些开着宝马领低保的人,从面带羞惭“红着脸”、到佯装镇定“绷起脸”、再到无所顾忌“笑着脸”的转变;那些先是不给红包不认真做手术,后来给了红包也不认真做手术的医生,无不是在现实利益的诱惑下,在“实用主义”的自我辩护中,一步步远离良心的责任,一次次放胆穿越着道德的栏杆。
“人们奋斗所争取的一切,都同他们的利益有关”。应该承认,从高蹈的禁欲主义,到对利益的肯定承认,不仅是务实选择,也是一个进步。然而,正如水的底线是零度,如果低于零度就不成其为水;象棋棋子情势再危急也不能越出棋盘底线,否则游戏无法继续。“实用主义”也应有其文明底线。实用主义大师杜威强调“道德是最终和最高目的”,而功利主义鼻祖边沁追求的也是最大多数人的善。看过电影《泰坦尼克号》的人都知道,在轮船即将沉没之际,从船长到乘客都不约而同做出了的选择:妇孺优先,这一幕在“9·11”事件中再次重演。即便在生死考验面前,文明的底线依然被勇敢守卫。
一个社会肌体的健康,离不开这种守卫。很难想象,如果人人都去信奉“有用即真理”、“有奶便是娘”而不择手段、不顾他人,我们的社会生活会是一种怎样的情景。当医生不再信奉救死扶伤的人道精神,而死死盯住病人的钱包时;当商人不讲诚信,而唯利是图、坑蒙拐骗,大赚昧心钱时;当政府公职人员不去恪尽职守,而寻觅各种商机、把做官当作生意来做时……社会良知和社会秩序将不复存在。
从不题字的朱镕基,却破例给国家会计学院题词“不做假账”,这就是对底线的重申。这种底线,就是一个人基本的道德法律义务,就是让人之为人、社会正常运转的基本常识。你生产奶粉赚钱,但不能含有三聚氰胺;你给别人做手术,但不能把纱布留在别人身体里;你伸张社会正义,也不得进行刑讯逼供;你打击非法黑车,也不能搞“钓鱼执法”;为了公共利益拆迁,也要维护别人的生存权。
经济的高速发展固然可喜,但如果文明的底线模糊不清、得不到敬畏坚守,那么这样的繁荣就会十分脆弱。正如文艺复兴揭开了欧洲近代历史的序幕,中华民族走向复兴,不仅要有物质基础,更要有精神准备,首要的一点,就是在滚滚的物质红尘中捍卫文明的底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