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出结束小观众和演员合影留念
20米长的双头巨龙,从舞台上飞升到观众席中, 孩子们纷纷伸出手臂,连声尖叫……12月3日晚,这场景出现在新北市万里——一个靠海吃海的渔业乡镇。此前,这条巨龙,随着纸风车剧团,随着《堂吉诃德》剧目,已经走遍了全台湾包括离岛在内的319个乡镇。
没拿官方一毛钱,2亿捐款全部来自民间
“我被一股魔力深深吸引……在这世上还有什么比孩子的笑更具魔力?”骑着铁马的堂吉诃德在“时间老人”的启发下,郑重宣誓:“身为一个英勇的骑士,本来就应该帮助别人,即使沉睡千年的恶魔醒过来,我也将举起我的长矛向它迎战。我,堂吉诃德……会帮助全台湾的孩子们完成更多美好的梦想!”
《堂吉诃德》是“纸风车319乡村儿童艺术工程”(简称“319工程”)每场必演的开场剧目。堂吉诃德挑战的双头巨龙冲下舞台,的确有暖场的作用,但是堂吉诃德郑重而激情四溢的誓言,则如“319工程”的赤诚自白。
纸风车剧团是台湾最知名的儿童剧团。5年前的某个夜晚,在某家餐桌边,导演吴念真、柯一正,心理学家吴静吉,圆神出版机构董事长简志忠等人,有感于乡村孩子少有欣赏表演的机会,提出要走遍台湾319个乡镇,陪孩子走上艺术的第一里路。
这是个疯狂的主意。他们要送给孩子们的是一台不折不扣的精彩演出,所有舞台、灯光、音响都要和在城市剧院演出没有区别。且不说,宝岛台湾山高水长,带着沉重的道具,走遍山之巅、水之湄,就相当辛苦,“319工程”还为自己设定了一个苛刻的条件——不拿官方一毛钱,每场至少需要35万元新台币(以下均为新台币)的费用,全靠民间力量完成。
四处请托募款时,外界质疑、冷嘲热讽,不但认为他们疯了,还常被当成骗子。纸风车文教基金会执行长李永丰说,吃的闭门羹比鱿鱼羹还要多。然而,“演出给全台湾的孩子们看”,如此美好充满诱惑,中兴保全文教基金会执行长庄素珠说李永丰:“他真的疯了,但这活动实在太好了!”2006年12月24日,庄素珠首开先河,赞助纸风车剧团在宜兰员山乡演出;此后,她每年赞助一场,“我想试试看,能做几场是几场。”
没想到,那么多的人跟着“疯”了。“没有成果、没有经费、没有未来”的工程,5年中,经历金融风暴,累计获得捐款2亿多元,有26000多个人和团体参与了捐款。最小额捐款是1元——台北乌来,一个男孩捏着铜板羞赧地说:“我只有一块钱,可以捐吗?”单笔最高捐款500万元来自星云大师——2009年八八水灾之后,他指定捐给受灾地区,希望给灾区的孩子们更多笑容。纸风车剧团也不负众望,5年来,300多场演出,共吸引观众78万人次。
“319工程”,成了送给乡镇孩子们的珍贵礼物
12月3日,新北万里,319个乡镇的最后一站。下午两点多,距离正式演出开始还有4个多小时,万里小学的操场上就先到了一群中学生“卡位”。3000个塑料凳很快就坐满了,仍有观众不断涌入。新北携儿带女的父母,从金门、高雄等地赶来的“粉丝”。没有座位,就坐在远处教学楼的台阶上,或直接在操场上,6000多人等待着见证“319工程”的完美闭幕。
“10、9、8、7……”全场与主持人一起倒数开幕。从操场的各个角落,传来孩子们的笑声。台上“呼哈”,台下是更响亮的“呼哈”;鼓掌声、跺脚声,台上台下响成一片。孩子们的叫声、笑声,让寒流来袭的万里多了暖意。不仅是万里,5年来,“无论在多么低落的情绪里,都会知道这个周末,在这个岛上,至少有一个角落正灯光灿烂、笑声四起地热闹着……”吴念真这样说。
这是乡镇孩子们的笑声,很少看到精彩演出、宛如白纸般的乡村孩子的笑声。“纸风车”行政总监张敏宜回忆,在绿岛演出时,当地孩子一开始都“发呆”。“演了一段后,小朋友突然习惯了戏的节奏,知道儿童剧在干吗,热烈地回应起来,那种反应程度比都市小孩强3倍以上。”
《纸风车幻想曲》中有个节目是吴念真所写的《八岁一个人去旅行》,讲述一个8岁乡下男孩,走1个多小时山路,第一次独自坐火车旅行。简志忠说,每次听到“……开往宜兰火车,会经过两个长长的隧道……火车只要一出这个隧道,天地仿佛就会开阔明亮起来……”,他的眼泪就会忍不住掉下来。因为,他总是把自己当作和现场的小朋友一样,第一次接触这么美好的表演,想着这个美好的记忆将陪伴他走向未来人生,“我怎么能不感动流泪呢?”
也因为这样,“319工程”变身为一份珍贵的礼物。陈芃蓉,曾是彰化县二林镇的老师,在调离前,她穿上纸风车的衣服,带上识别标,四处募款,把纸风车的演出,作为送给学生们的离别礼物。基隆建德小学的几个毕业生,想捐演出给学弟学妹看。他们自制卡通人物义卖,但金额迟迟无法完成。纸风车剧团行政总监张敏宜,传了一个短信给每场演出, “能不能补足?”蓝瑞云回答:“好。”一个短信,捐了15万元。中华电信董事长贺陈旦选择了阿里山——中华电信没有信号的地方,因为“让孩子的第一里路从最偏远的地方率先完成吧!”
剧团的勇气与傻气,堪比挑战风车的堂吉诃德
“319工程”在12月3日完美落幕,“纸风车”做了个小小统计:5年,他们走了29万公里,绕赤道7圈,从没有手机信号的嘉义阿里山区,到常住人口只有40多人的金门乌坵岛。5年,他们吃了26,670个便当(盒饭),以每盒厚3厘米计,相当2座台北101。5年,他们送出了20万件雨衣,因为台湾多雨,更因为无论多么大的雨,观众们都不肯离去……
风雨是剧团最多的梦魇——简志忠回忆:在新北三峡演出时,雨象倒下来一样。巫婆的扮演者刚一上台,便重重地摔了一跤。小朋友们以为是剧情就是如此,都笑了。巫婆站起来说:“我是一个巫婆,一个摔得很痛的巫婆……”
李永丰记得最深的是在屏东琉球,演出结束后,遭遇台风,不能行船,剧团被困小岛4天。“第二天,我快流泪了。4天演职员的吃住,多花了百来万元。”在新竹尖石乡,台风来袭,所有演员都收到了警方的劝离通知单,赶紧把孩子们送回家,大风大雨就扑面而来;台中大肚乡,舞台搭好了,又是台风,无法演出,只好拆除,一下就损失了15万。
李永丰被控简直“没人性”——剧团中饭、晚饭,都吃最便宜的80元便当。为了节省经费,他们的交通工具通常是大货车,从台北到台东,足足坐了9个小时。剧团成员都是天不亮就出发,演出结束,他们会连夜赶回台北,省掉住宿费,天快亮回到家。演员们要身兼搬运、布景、搭棚等一系列工作。他们还自己动手摆椅子,因为让厂家摆,每个要15元,自己摆是10元。他们欣喜地宣布,5年,他们和当地志工一起,共摆了53万张椅子,省下268万元……1800多个日日夜夜,“纸风车”的勇气与傻气,堪比挑战风车的堂吉诃德。律师陈玉玲称赞,“再也不敢叫他们疯子,因为最艰难的工程只有疯子才能完成。”
几天前的记者会上,柯一正说,“我现在不敢和演员们讲话,一讲他们就会流下泪来。”果不其然,在感恩分享会结束时,李永丰带着剧团成员向所有人鞠躬致谢,抬起头来时,很多演员泪落如珠;尤其是李永丰,这位被朋友戏谑“没人性”、满嘴脏话,这位自称参加7次联考(即高考)还会怕什么的男人,早已泪流满面,为5年的艰辛,更为5年的感动。(记者 孙立极 王连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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