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当我在台湾见到老乡的时候,对这句话才有真正的体会。
我是跟随三门峡市豫剧团应台湾传统文化艺术中心之邀来台演出的。根据安排,在台湾一周时间里,从台湾最北部的宜兰县到最南部的屏东县,都是演出访问之地。
6月2日,我们从宜兰到台中,欣赏了日月潭后,准备与台中市河南同乡会进行交流。由于路途较远,加之山路难行,到台中时已是下午6时。我们交流的地方在台中市一家酒店,到达的时候,大门口已经有许多白发苍苍的前辈守候在那儿了,一见我们车停下来,都热情地上前与每个人打招呼,并亲切地握手。由于人多,主持人赶紧把大家迎进了挂有“河南同乡会热烈欢迎三门峡市豫剧团来台演出交流”的横幅前。酒菜早已备好,又一阵热烈的掌声后,根据名单安排,大家分别入席。我被安排在主桌上。坐下来后,环顾了一下,除了我和市文化局鲍局长、省文化厅的干部和市豫剧团团长史茹外,都是上了岁数的老人。
主持人是台中市河南同乡会理事长路复国,他拿着麦克风开始讲话。我正要听他讲什么,忽然有人伸出手来说道:“孟总编,欢迎你来台湾!”我转身一看,是坐在我身边的一位老人,便赶紧伸出双手,握过去说:“谢谢前辈,谢谢!”我看他桌上的牌子上写着“麻理事长”,便补充说:“麻老高寿?”他侧了一下耳朵,微笑着说:“91岁了。”
我一听就站起来,向他鞠了一个躬:“老人家,您身体可好呀?”他说:“好着呢!你看我,眼不花耳也不聋,就是腿不方便。我家是洛阳的,前些年每年都要回去一趟,台湾的山我都爬遍了,洛阳的山我也爬了好多。现在膝盖拉伤了,就走不动了,家里请了一个印尼的女佣照顾我,所以我不能站起来给你敬酒。”我听了他的话,有些不安地说:“您老是前辈,我一会儿给您敬酒。”他说:“哪里哪里!你是客人,我得给你敬酒,见了你们我特别高兴啊!”说着,老人眼里泛出了泪花,“这是真的,我不会说假话,我说的都是实话。”
主持人讲完话,鲍局长上前答谢,然后大家致酒开场。我们相互敬酒,走到每一个老人跟前,都是那么亲切,他们一个个都说着相同的话:“我见到你们太高兴了!”我最近血压高,不敢喝酒,可一位韩姓老人却说:“你是新闻人,能喝酒,你得喝完。这是我们特意为你们准备的台中高粱酒。”我没法推辞,就喝干了。
麻老先生附在我的耳边告诉我,这一桌的陪客都是80岁以上的老人,大家都很想念家乡,所以见到家乡来人,亲着呢。说着,他端起酒杯再次与我碰杯。这时,一位被称为“将军”的蒋老先生端着酒杯走过来说:“我当过这个酒厂的厂长。咱们现在喝的这酒在台湾是最好的,不比茅台差,咱俩喝完吧!”还没等我说话,他先将杯中的酒喝干了。
场面开始活跃起来,老人们想听豫剧唱段,鲍局长临时决定,让几位年轻人到大巴车上拿上几件乐器,现场弹唱,给老乡们听。于是,《朝阳沟》那悠扬的曲子顿时响起,老人们眯起了眼睛,认真地欣赏。随后,剧团的主要演员们一个个上场,向老乡们奉上《花木兰》《打金枝》等拿手的段子。许多老人站了起来,拍着手为演员助兴。
“这是家乡的声音啊,听着多美!”韩老先生是宜阳人,我给他敬酒的时候,他端着酒杯老半天也顾不上喝,直到把一曲段子听完,才猛然将手中的酒喝光了。
一位八旬老人带着自己的板胡,要求上台拉上两段。我看见刚才三门峡市豫剧团老张的板胡拉起时,他一直在看,而且将麦克风放在板胡前,一动不动。当老人换自己的板胡配乐拉的时候,我对老张说:“你把麦克风拿着,像老人刚才一样,好好服务。”老张说:“我知道,你放心吧!”弹琵琶的、拉二胡的、吹笛子的,和老人一同配合着,演奏了两个段子,把老人高兴得不住地点头。
时间不早了,我们还要往高雄赶,老人们恋恋不舍地和我们分手。我将带来的几份《三门峡日报》赠给他们,上面刊登着端午节文化大特写的稿件,他们郑重地把报纸叠起来放进了口袋。
我对麻老先生说:“内地都是简体字,不知道你能不能看懂?”他说:“能看懂!简体字很好认,差不多百分之九十都认得。”
我扶老人站起来,一位皮肤黝黑的女孩儿走了过来,帮我扶老人。我说:“你要扶好他,我们要走了。”女孩儿冲我笑了,点了点头。老人说:“她就是印尼的,你说话她能听懂,因为她会说中文。”
临走时,老人说他要送我到楼外,一定要看着我上车。我顿时感动万分,就顺着楼梯和女佣一起扶着他往外走。
此时,许多老人与大家手拉手,说着话儿往外走。一位老人不住地用餐巾纸擦眼泪,我走过去安慰他说:“老人家,现在三通了,你们可以常回老家看看,很方便的。”老人哽咽着说:“三通了,方便了,可我们老了,走不动了,想家啊!”老人的话让我感慨万分,只好说道:“三通了,内地的乡亲们过来的也多了,他们会和我们一样,来看望你们的。”老人点头笑了,眼里还噙着泪花。他说:“你们上车吧,要赶路,到高雄很远的。”
大巴车开动了,我们隔着车窗回头望,老人们还站在酒店的门口,一直向我们挥手……(本文作者三门峡日报社总编、交流团新闻发言人孟国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