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伤未愈,新伤又起。在欧债危机持续发酵、美“财政悬崖”步步紧逼以及新兴市场增速放缓这三大难题的同时炙烤之下,从美、欧、日等发达经济体到金砖国家等新兴经济体的政策制定者们正在使出浑身解数,力图将各自经济体乃至全球经济引向持续稳定复苏之路。然而,经历了2008年至今的数轮救市干预以及种种促复苏举措之后,很多经济体在政策应对上已经呈现强驽之末的疲态。特别是欧美等主要发达国家,财政政策已从刺激走向紧缩,从而迫使货币政策再次冲到救市第一线。面对如此的政策应对格局,人们在期待其效力显现的同时,又对可能的负面影响心存担忧。
中国社科院世界经济与政治研究所世界经济预测与政策模拟实验室特约研究员熊爱宗在接受本报记者专访时提出,对于发达经济体来说,在财政政策空间有限的情况下,货币政策作为少数可用的工具之一,发挥救市作用无可厚非,但是这样的政策应对可能带来的短期效益和长期隐患值得关注。相比之下,新兴经济体虽在政策应对空间上尚存较大回旋余地,但外部经济与政策环境的复杂性令其在具体的政策决策上面临两难,而这对其应对内部经济减速亦产生了一定的掣肘影响。
财政政策多国关键词转向“紧缩”
经历了过去四年中几乎是全球性的数轮财政刺激之后,政府开支膨胀、赤字高企、债务激增已成为很多国家面临的共同问题,更在一定程度上直接催生了欧洲债务危机和美国“财政悬崖”风险。为了解决这些2008年金融危机后的次生问题,“紧缩”正在取代“刺激”成为欧美财政政策的关键词,而这对于元气未复的全球经济来说不仅难言助力,更增添了重重障碍。
欧洲方面,虽然近期围绕紧缩措施的争议颇多,但熊爱宗认为,现有分歧主要是集中于紧缩程度和紧迫性,而非是否采取紧缩措施,这说明各国领导人仍然认同“只有严格执行财政纪律才是其缓解沉重债务压力有效手段”的观点,而财政紧缩将不可避免地成为未来欧洲治理的主旋律。“不过,这也并不意味着欧洲财政政策将毫无施展空间。”他说。
美国方面,目前其面临的“财政悬崖”已成为影响世界经济发展最大的风险之一。事实上,即便忽略这一险情,美国客观上的财政扩张空间也已经十分有限。数据显示,2012财年美国联邦政府的财政赤字再次超过1万亿美元,这也是该国连续第四年出现万亿美元赤字。同时,美国政府债务规模也已突破16万亿美元,再次逼近国债上限。因此,要解决“财政悬崖”,就必须提高国债上限,而这又免不了美国民主与共和两党的争斗。
“无论如何,财政政策都将是美国经济一道难过的坎。”熊爱宗表示。
相比之下,新兴经济体的整体财政状况要好于发达经济体,在政策操作上存在较大的回旋空间。例如近期,巴西、韩国等国都推出不同规模的经济刺激计划。但是个别经济体的财政状况却令人堪忧。以印度为例,标普预计在2012财年里,印度的财政赤字占GDP比例将升高至6%,远高于预算目标的5.1%。毫无疑问,这将为印度的经济复苏造成阻碍。
货币政策量宽边际效用递减
在财政政策缺位甚至成为复苏绊脚石的背景下,9月份欧美两大央行双双派发量宽“礼包”,分别通过OMT(直接货币交易)和QE3(第三轮量化宽松措施)来承诺提供无限量、无限期流动性支持,此后,日本、英国、澳大利亚等央行亦纷纷采取各种放松货币政策的措施。受发达经济体“开闸放水”影响,巴西、韩国、泰国等新兴市场国家在经过短暂观望后也跟进放松货币政策,但总体来看,新兴经济体在货币政策方面仍存分化趋势。
熊爱宗认为,目前欧、美、日等主要发达经济体财政政策都被限制住了手脚,货币政策虽然效力在下降,但是已成为政府眼下少数几个可用的工具之一。从QE3来看,美联储在声明中指出,除非就业市场出现重大改善,否则将会一直执行下去。而欧债危机的久拖不决,也决定了OMT操作的长期性。因此,无论是美国的QE3还是欧洲的OMT都大有背水一战的意味。但他同时提出,新一轮量宽措施的边际效用正在逐步减弱,因为货币政策传导机制受损,扩张性货币政策并不能转化为刺激经济增长的“弹药”。美国方面,在长时间的宽松货币政策环境下,流动性对于美国经济已不是问题,其当前面临的主要挑战不是来自于货币成本太高,而是企业投资的盈利预期不佳以及居民部门缺乏进一步消费扩张的持续收入基础。欧洲方面,熊爱宗认为,OMT本身的目标定位不同于QE3,其主要目的在于通过购买重债国国债来降低后者融资成本,因此,如果这一措施最终如愿获得实施,其在缓解欧债危机局势方面或值得期待,相比之下,该措施拉动经济的效力就不是关注的重点了。
在发达经济体量化宽松的带动下,巴西、韩国、泰国等新兴市场经济体都在近期选择降息,但熊爱宗认为,新兴市场经济体在货币政策方面也将开始出现分化。例如对于巴西来说,连续大幅的货币政策刺激下,巴西经济出现企稳回升迹象,同时通货膨胀压力逐步增大,未来降息空间不大。印度的情况更加复杂,虽然经济增长趋缓明显,但由于该国通胀压力依然很大,因此其在2012年4月启动首次降息之后便一直按兵不动,决策者的两难境地可想而知。
央行频繁救市引争议
在第三季度的政策应对中,各经济体央行表现活跃。对于央行频繁伸出救市之手的做法,业内人士存在颇多争议。熊爱宗认为,对于一国央行来说,在经济下行阶段启动扩张性货币政策无可厚非,但是大规模、频繁的救市至少要考虑两个因素:第一,危机时期,货币政策传导机制受损,货币政策效力将很难发挥作用,所以在大规模刺激之前,首先应修复传导机制;第二,发达经济体大国应考虑货币政策的溢出效应,在经济全球化下,对一国有益的政策未必对其他国家是有利的,这种负向溢出可能通过各种渠道再反馈给本国,从而造成全球经济受损。
目前,欧美量宽措施边际效用递减已成共识,而其溢出效应也正在引发越来越多的担忧。熊爱宗表示,无论美国的QE3还是欧洲的OMT,都属于无限量、无限期操作,因此相比之前的量化宽松,其对市场的冲击将会更大。这其中,OMT属于冲销式操作,因此,欧元区的基础货币投放并不会因为OMT的实施而出现激增,相比之下QE3对于世界经济的负面影响要更大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