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刊记者 李留宇

　　在国家鼓励“大众创业、万众创新”的背景下，越来越多草根群体投身创业，而天使投资、互联网金融等投融资服务的快速发展，更为创新创业提供了强大的资本动力。在这一浪潮中，我们应该如何营造更好的商业环境？创业者如何脱颖而出？面对投资风险，投资人又应具有怎样的投资心态和意识？日前，《国际融资》杂志记者带着这些问题专访了北京天使汇金融信息服务有限公司（简称：天使汇）创始人兼CEO兰宁羽先生，他认为，未来市场需要更多的“小而美”公司进入，创业者应找到市场的痛点，而投资人则需要有分享精神

　　创新创业需要解决商业环境和人才问题

　　记者：您怎么看国家鼓励“大众创业、万众创新”？您希望政府应该提供哪些支持？

　　兰宁羽：从国家角度鼓励“大众创业、万众创新”，能够提振整个市场的热度，这样一来，在全球化的竞争环境里，中国企业将能够赢得更多市场机会。良好的环境和基本商业素质的提高，加之科技的进步，中国将会有更多创新的可能，并带来新的商业机会和商业价值。很多美国人并不关心中国提供几万亿资金来提升经济，反而更关心中国出现的创业者与投资人的交流平台，第一个报道车库咖啡的是外媒，他们认为这才是中国未来参与全球化竞争的力量。

　　在这一过程中，我们希望政府能够画好红线，营造良好的市场环境，在立法层面提供支持，加强对行业的推动，并能在一些领域开放实验项目。至于后续的企业发展，我们还是更希望能够让市场起到资源配置的决定性作用，让创业者和企业家自身的力量发挥作用。

　　记者：在创新创业的大潮下，依您的观察，我们现阶段还需要解决哪些问题？

　　兰宁羽：一是要有基本的良性市场经营环境。包括契约精神、正当竞争、反垄断、激励创新和鼓励“不一样”，同时还要建立更强的信用体系。

　　二是要有足够强的商业文化教育。中国人不缺创业精神，不缺聪明、勤奋，中国现在也不缺钱，但我们的商业社会还在不断完善的过程中。在美国，人们在中学时期就已经能够接受到商科的教育培训，他们知道如何注册商标，知道如何请律师和会计师，知道如何保护自己的知识产权，这些都是最基本的商业能力，但中国的基础教育在这方面是薄弱的。

　　三是在创业的选择方向上，我们往往发现当一个新行业初起，会有很多人一窝蜂地冲上去，中国创业者的特点就是“抄”。但我们还是希望大家能够在更多细分领域找到痛点，因为我们还有非常多没有被满足的市场，还有非常多小而美的机会，这些机会是可以被大量挖掘的。

　　很多中小企业都会担心，如果BAT（百度、阿里、腾讯）也来做自己的事情，自己将没有机会，将面临巨大的挑战。但如果我们拥有上述三点基础，创业者自然而然就能形成竞争力。许多的案例证明，很多很小的痛点，在全球范围内却只被一家公司发现，并做得很透很细，这样一来，即使是小企业也能垄断整个市场。我们认为，未来市场应该会在每个环节、每个产业链都有非常多的“小而美”的公司进入。

　　创业者应该具备哪些素质

　　记者：您本身有多次创业的经历，在您看来，创业者应该具备哪些基本素质？什么样的创业项目能够吸引投资人的目光？

　　兰宁羽：不同投资人有不同的口味，不同人对好项目的评判标准也不同，天使汇喜欢的创业者通常会具备这样几个特点：任性、热情、有正能量、有钻研精神、非常强的执行力，还要有独立判断能力，看待问题有与众不同的角度，对人才的选择和获取有独到的能力，这些特点是我们认为应该有的基本面。

　　更深层次上，我们希望创业者能做“小而美”的事情，能够做精做优，切入点足够“痛”，选择用户的场景足够细分化，此外还有他们自身能力与所要做的事情相匹配。更进一步而言，就是要看其技术能力和所覆盖的技术尖端程度。所以，移动互联网、TMT，互联网+产业升级，尖端科技这三点是我们所关注的。

　　记者：并不是人人都适合创业，也并不是人人都能成为企业家。那么，具有什么样特质的人能够脱颖而出？

　　兰宁羽：每个人都不一定能够成为企业家，但成功的企业家也不是天生的，最优秀的企业家一定是少数。我们过去发现的最优秀的企业家除了具备一些基本素质外，还具备以下一些特点：

　　一是具有与众不同的判断力、洞察力和见解，他分析问题的维度和角度与常人不同，有自己的一套逻辑思维体系，并能源源不断地产生颠覆式、超常理的想法。二是有极强的执行力。三是有非常强的适应能力和自我调节能力，善于变通，不固执，并有很强的学习能力。当一个人具备这三点的时候，即使他选人用人的能力不强也没关系，因为总会有人追随他的独特思维。当然，当企业发展得更大的时候，他可能需要加强管理能力。这样的人是我们认为有可能成为下一个马云或乔布斯这样的人，是有可能成为少数的最顶级的企业家的人。

　　但从另外一个角度来看，如果创业者具备一定的基本素质，其中很多人也可能成为合格的CEO。我们看到很多文化程度不高，甚至不是这个行业出身的人，他们的企业也能做得很大，因为有些素质是天生的，但有些素质是可以锻炼的。比如通过天使汇所提供的创业培训，可以让创业者少走弯路，少踩坑。创业培训并不是培训一个人怎么成功，而是让他吸取经验教训，并具备成为合格CEO的基本素质。

　　记者：以您的经验来看，创业者在创业过程中最常遇到的问题有哪些？

　　兰宁羽：第一，一般的创业者在创业初心上有很多困惑感。有些人可能是机会主义者，看到这件事别人赚钱了自己也想干，但我们没有看到哪个企业家是以赚钱为唯一目的而做成一个企业的。当然，创业也不能仅仅只有理想和梦想，而是要看创业者有没有真正发现问题的痛点，是不是能以更有效的办法去彻底解决用户的问题，创业的核心本质就在于此，发现问题并解决痛点。

　　第二，创业者容易忽略与用户之间深入紧密的接触和沟通。很多创业者一有想法就想马上去寻求融资，却没有把客户当做最重要的人。创业者应该花大量的时间精力拿自己的产品去找客户，去问问客户会不会用自己的产品，愿不愿意为产品买单，客户用过之后是不是真的解决了问题，是不是会将产品推荐给亲朋好友。这才是创业者应该重视的。

　　第三，有些创业者把产品做得大而全，觉得自己什么都能做，但并没有做得更专而精，他们选择产品的方向对应的客户场景并不是最有效的场景，没有扎中穴位。

　　此外，有的创业者不知道如何选人用人，没有建立起好的机制和战略体系，不知道自己的产品应该从哪个方向上取得更好的竞争优势并脱颖而出。包括在融资方面，创业者不知道如何更高效、快速地融到钱，也不知道如何将钱花到有效的地方上。所以，天使汇目前就是致力于帮助创业者解决融资这一痛点，在此基础上为企业提供小额、按需、快速、多轮的融资服务，一直帮助创业企业成长到百亿甚至千亿估值的企业。

　　记者：除了融资之外的问题，天使汇还会用哪些方法来帮助创业者解决面临的困难？

　　兰宁羽：我们会建议创业者列两张表，其中一张表记录的是未来一段时间内通过钱解决不了的问题是什么，另一张表记录的是通过聘用人才解决不了的问题是什么。通过这两张表，创业者可以选择向哪些投资人融资，让投资人帮助解决这两方面的问题。

　　但回过头来，解决问题还是要靠自己，所以我们会鼓励创业者主动去“榨干”投资人每一分每一秒的时间，“榨干”投资人的资源。我们会让创业者知道如何鼓励和调动股东，让股东发挥各自的作用，并让创业者学会如何良性地进行公司治理。

　　天使合投，让创业者得到不同维度的帮助

　　记者：天使汇的天使合投颇具特色，这一方式是怎么想出来的？

　　兰宁羽：我们刚开始的想法比较简单，我们有一些做投资的朋友，大家经常会分享一些项目，并阐述各自的观点，不同人看项目的维度是不一样的，判断也是不一样的，这些判断是很有价值的，同时我们也会分享投资机会，进行合投。所以，我们就做了这么一个天使投资的交流分享网站。

　　其实，合投在全球范围内很早就出现了，比如Twitter在2006年上线时，就是由20多个投资人合投的，硅谷的投资人在这方面有很强的分享精神。天使投资的风险是很高的，而创业者需要从不同的维度获得帮助，他们选择合投方式的主要目的不是钱，而是更多地聚集各方的资源。这是合投所带来的好处。

　　记者：天使合投是一个非常好的融资、融智方式，但如何与非法集资划清界限？

　　兰宁羽：以天使汇自身为例，首先，我们对投资人会进行严格筛选，他们要有独立承担风险的能力，独立的判断能力和行业经验，并且是以“打水漂”心态来看待天使投资的。在天使汇的认证投资人中，有创业经验的人和公司高管占比超过60%。

　　其次，我们会持续进行信息披露，天使汇已经与平安达成战略合作，前海征信系统与天使汇进行连接披露创业者、投资人双方信息，警示创业者真实披露信息的同时，我们还会引导创业者用投资人听得懂的语言来讲述创业故事，而投资人的过往投资记录也会纳入征信系统，这样双方就可以自己去鉴别。

　　此外，我们会严格按照中国国内现有的法律法规，不触碰红线，包括单个项目融资不超过200人，不承诺固定回报，不使用诱导性语言，不对资金的使用进行恶意侵占等等规定，我们都是严格遵守的。这也使得天使汇平台上的融资行为是真正的天使投资行为。

　　记者：凭天使汇的经验，应该如何筛选投资人？

　　兰宁羽：我们认证的投资人主要包括创业成功的创业家，他们创办的公司有些已经上市，有些被收购，有些融资则是已经到C轮、D轮了。他们的资金实力也比较强，自己也有被别人投资的经历，知道资金如何运作，所以他们也很愿意帮助其他创业者。有些投资人原先就是通过天使汇这个平台获得融资的，现在他们也回过头来投资其它创业企业。

　　我们的认证投资人中还有一些是上市公司的高管。我们参与成立了中国证券投资基金业协会的天使投资专业委员会并成为其秘书长单位，同时我们与深交所、新三板都有合作。现在已经有很多上市公司的高管以个人身份注册成为了天使汇的认证投资人，他们愿意将天使投资作为资产配置的一种方式。

　　另外，天使汇还会选择专业人士作为认证投资人，比如PE、VC、律师事务所、会计师事务所的合伙人和高管。此外还有一部分是家族资产比较雄厚的人，但他们通过认证的比例比较小，因为我们的前提还是希望天使投资人不仅有资产，还要能为创业者带来资源与帮助，这是我们选择投资人的关键。

　　记者：天使投资人在投资过程中应该注意什么？

　　兰宁羽：在中国国内，很多创业者将公司卖掉之后就立刻想成为天使投资人，他们起初主要有两个特点，一是投资猛，二是不分享。这样往往很难获得成功，投资人也可能会有较大的损失且心里会有更多的顾虑。所以，一旦经历过这样的阶段，大家就会更愿意听别人的意见，聚集更多人来帮助企业减少风险，大家也会有更多的分享精神。

　　现在天使投资人的心态已经有了转变，一是有“打水漂”的心态，因为天使投资的风险很高，一个项目往往不是爆发性成长就是变得平庸最后死去，十个项目里有一个是爆发性成长项目就已经是符合目标预期了。二是帮忙不添乱，天使投资人往往都很忙，一般不会太多过问企业的情况，往往通过月报等方式了解企业，只在企业有需要的时候帮助企业。

　　中国天使投资人需要加强相关方面意识和能力

　　记者：天使汇在今年成立了国内第一支YC直投基金，主要投资Y Combinator，目前投资状况如何？在境外扩张方面，天使汇有什么计划？

　　兰宁羽：在上半年，我们已经投资了六个Y Combinator挑出的优秀项目，其中包括高科技项目、农产品项目、O2O项目。2015年8月18日是新一期的Demo Day（演示日），天使汇驻硅谷的投资经理已经投入到了紧张的项目谈判过程中。而且不仅是在美国，我们在德国也已经投资了两个高技术项目，分别是做直升飞机和电动汽车的。

　　我们主要还是集中在中国国内市场，而境外的发展方向会比中国国内更聚焦更专注于尖端技术。我们希望通过全球资金面普遍匮乏的情况下，能够筛选高技术资产，使得中国资本能够配置到尖端技术和高科技产业中，并且将技术引进，在推动下一代产业革命的时候，能够发现新的驱动力。

　　记者：从天使投资角度，我们又应该向国外学习什么？

　　兰宁羽：我们应该教育、引导一批天使投资人的出现，目前中国的天使投资人是不足的，虽然很多高净值人群都有可能成为天使投资人，但我们需要加强投资方面的教育。比如在美国就有着早期的商业教育，对于投资的风险也会有比较全面的揭示，而且美国有全国性的风险投资行业组织。目前，美国的风险投资人已经有30万人的规模，中国的风险投资虽然已经比较活跃了，但规模还是比较小，只有几千人，数量是远远不够的。

　　此外，中国很多企业的公司治理并不完善，但从全球范围来看，当企业成长到一定阶段，企业的所有权人和管理人需要信息透明，包括决策依据、分红依据、推出依据都需要一套更有效的公司治理体系。这是我们需要加强的地方。因此，天使汇已经研发了一套网通公司治理系统，通过这套系统一是让所有权人可以更方便地管理自己的股份，二是可以在重大事项上进行投票，三是企业可以进行重大信息披露，四是股份处置，五是股份确权，六是新股发行、股份转让和摊薄、分红等等。我们希望通过这套系统可以更高效地帮助中国企业解决公司治理问题。

　　大家开玩笑说美国的天使投资人主要是三个F，即Family、Friend、Fool（亲朋、好友、傻瓜），但他们对于早期投资、公司管理方面是有基本意识的，也是有基础能力的。与美国相比，中国的天使投资人还有许多不足，所以我们应该加强相关方面的意识和能力，这也是我们需要进一步去提高和完善的，天使汇也会在推动行业发展过程中发挥自己的作用。（摄影 王南海）

　　也说天使汇CEO兰宁羽

　　兰宁羽是80后投资人、连续创业者，他毕业于北京航空航天大学计算机系，现在是中国最大的创新创业企业天使投资平台——天使汇（AngelCrunch.com）创始人，也是中国证监会基金业协会天使投资专业委员会秘书长、中关村互联网金融行业协会副会长。

　　他是《国际融资》杂志自创刊以来采访的180个封面人物中年龄最小，且唯一的80后代表。从某种意义上说，这也意味着一个新时代的到来。这个新时代因产生了一大批活力四溅、敢于颠覆传统、鲜有精神束缚的80后创新企业家，让我们对梦想成真充满期待。兰宁羽是80后创新企业家中的一位，也是颇具典范的一位。

　　1999年，还是高三学生的兰宁羽便利用假期创立了一家名叫“一起音乐网”的网站，成为当时中国最年轻的CEO。考上北京航空航天大学计算机系后，他依旧是边学习边创业，成为中国互联网行业最早一批创业者中的佼佼者。在创立天使汇之前，他已陆续创立了包括音乐网站、小说阅读网站、芯片公司等六家公司，除其中两家已“嫁人”外，他依旧还是其他四家创业公司的创始人、联合创始人或合伙人。对兰宁羽而言，天使汇是他的第七次创业。

　　在《国际融资》记者专访他的时候，他说：“我把自己定位成‘持续不成功创业者’”。这句话，让我们看到了他作为连续创业家的深刻和天使投资人的理性，而这正是他能够将天使汇模式做得如火如荼的原因。作为一位连续创业者，他不仅对移动互联网、TMT领域和尖端技术行业有着自己独到的见解，更为重要的是基于屡战屡挫、屡挫仍旧屡战的独享经历，使之对怎么创业、怎么少走弯路和规避风险有着比一般创业者更深刻的认识。他创立天使汇，就是想建立一个投融资信息对称透明的分享平台，帮助创业者少走弯路、控制风险、减少失败，最终以可预期的价值实力获得天使投资，成就创业。

　　作为天使投资人，他不仅成功地投资了包括下厨房、JiaThis、IT桔子、番茄土豆等知名的创业公司，还创新了天使汇“分享”平台，以集结更多天使投资人关注这个庞大的细分市场。他的创新模式聚合了一群像他一样具有创业经历、有着持续创业激情与执行力的年轻人加盟管理团队，他的分享定位吸引了2500多位认证投资人以及以每天两三百个项目源源不断地登陆平台的创业者。目前，天使汇平台上注册的创业者已超过14万人，登记的创业项目约51000个，通过审核的项目有4000多个，约300多个创业项目获得天使投资。

　　尽管通过这个平台获得天使投资的项目仅占登记项目的1%，但从行业的角度看，这个占比已经是很可观的了。它传递了这样几个信号：第一，以市场机制主导的天使汇的创新模式具备吸引合格天使投资人的环境条件，促使天使投资初具气候；第二，建之于创业经验之上的天使汇项目初筛团队，优化了天使投资与优秀创业项目的有效对接几率；第三，以PE、VC、律师、会计师合伙人和企业高管为主的天使合投人提供的专业建议可以持续推进融资企业健康、快速发展；第四，它预示着创业者与天使投资人期盼的市场春天已经来了。

　　在采访中，兰宁羽以互联网创投人特有的超快语速，描述了他喜好的创业者特点：“任性、热情、有正能量、有钻研精神、非常强的执行力，还要有独立判断能力，看待问题有与众不同的角度，对人才的选择和获取有独到的能力。”这些特点是天使汇考察创业者时关注的基本面。同时，也折射出兰宁羽及其团队更加这般的特点。在他们看中并合投的项目中，不乏像马云、乔布斯这类传统体制不大喜欢的创业人物，但恰恰就是这样的创业者，可能会给市场带来不一样的清新，对传统构成威胁甚至颠覆。在经济转型的今天，实话说，这样的人越多越好。而天使汇，将成为这群创业者发力的首个融资平台。

　　这大概是兰宁羽的心愿：以N个持续不成功创业者的任性、热情、正能量、钻研、执行力、判断力与独到性去发现、去投资、去成就最有生命力的伟大项目。（本刊记者 李路阳）